波波他们可以愉快地讨论战术与策略,辛他受不了无聊啊!才没呆多长时间,他就吵着要出门。其实原本在波波的计划中,他们需要安分呆着,让野狼佣兵团更无法理解自己的行动。不过既然团长发话了,他也将计就计,让所有人都跟着吵。毕竟,原本来杜松尔特城的目的就是要给库斯娜弄个新武器。
因为城主的特殊用意,客房周边完全没有卫兵站岗。但辛这样一闹,就连上下层的卫兵都能听到。名义上来说,自由骑士团是贵客,有什么要求都要尽最大可能去满足。所以这边才把人送出城堡,那边立刻回头向上汇报。听完了消息后,城主下令派人暗中监视,发生状况,事无大小,一律要尽快回报。卫兵领命下去。等到房间无人后,城主才又站起身来,继续走到窗户边,向外遥望着。
突然,木门被人敲响,而且不等应答,外面的人就已开门进入。城主并未回头,却仿佛早已知道来人是谁。“你来了?”
这个人身形匀称,身着和军装极其相似的黑衣,整洁笔挺,一副不能再好的青年才俊的印象。他面带微笑,无形之中又冲淡了一些军人的逼人英气。如此中和之下,就形成他那副独一无二的气质。
听到城主的问话,他并没直接应答,而是不缓不急地走到城主身后六步远的地方,单膝跪地,拳捶前胸,和气道:“是。在下觉得城主大人需要,所以就来了。”
城主冷笑一声,“你这声城主大人可真是叫得我心虚啊。”
那人微笑不减,“哪里。论才智,论谋略,论武勇,论识人,论治理,您都胜过父亲许多。由您来出任城主之位,想必也是杜松尔特城的福气。”
城主道:“你在挖苦我吗?我听说你已经将你的那些个哥哥弟弟一个不剩地都处理掉了,现在的你,可是唯一的城主继承人。只有你才是合法的。”
那人道:“不不,这就是您说错了。我虽然是父亲的儿子,但母亲却只是女佣。就算我干掉了所有的兄弟,父亲他也不会选择我,只要再生一个,继承问题就解决了。我杀掉我的兄弟,并不是为了继承城主之位。这种单纯凭借血缘的腐朽的权力我并不稀罕。从一开始,我想杀掉他们的理由就只是为了报复而已。”
城主道:“哈,为了复仇,就手刃与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亲人,你也不是什么善辈。”
“哪里哪里,这都是跟您学的。正如您是父亲的学生一样,我也是您的学生。”
“所以,你也准备学习我的所作所为,在我开始下坡的时候背后捅一刀吗?”
“可能会吧。”说着,那人收敛了微笑,却并未变得严肃。“当我觉得老师变得无聊的时候,也许真的就这么做了。所以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取走我的性命吧。”话音落定,他直起腰干,一边保持着单膝跪地的腿脚,一边将双臂平平摊开,暴露出自己的胸膛。“能够死在老师的手上,我绝对不会有怨言。”
城主听罢冷哼一声,骂道:“油嘴滑舌。”
“多谢老师称赞!”那人又随即回到那奇怪的捶胸姿势。这个姿势并非是鲁尔斯王国所有,反而跟六人将朝见狼王时的敬礼一模一样。
“罢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对这次自由骑士团的行踪怎么看?”
“上钩的鱼。”
“真的上钩了吗?”
“是的。不过,在钓上来之前,他们还有挣脱的可能。”
“我已派人严加监视,绝对不会让他们有和耶蒙那老头碰头的机会。”
“如果,他们早已有过约定呢?”
“你说什么?你想说,那个冯克马尔家族的小姑娘能在我的眼皮底下不声不响地去送信,然后再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回来?冯克马尔家族虽然是杀手家族,但他们能隐去气息,却隐不去身形。无论身法多快,就算是他们的家主在场,也绝对不可能逃过军人的眼线!”
“嗯,说的有道理。但,如果他们在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过约定了呢?”
“那个时候你可是知道了他们的去向才放出狼人的。身处迷雾当中,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行动和想法?”
那人无奈地耸了耸肩,“老师啊,你看你,明明是要问我的想法,却又总是堵住我要说的话。”
城主道:“谁让你总是说这些不着调的。”
那人道:“那我也没办法咯。现在,我能做的只有听凭吩咐放出那个珍贵的狼人。真要打起来,我可未必会是‘鬼瞳’的对手呢。”
城主问:“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那人反问:“请问这里的我是站在师傅的立场,还是站在‘鬼瞳’的立场?”
“都可以。”
“那我就两个一起答了。”说完,也不等城主回应,他就自顾自地说:“如果是我来调动卫兵,首先要阻隔佣兵行会的道路,保证他们绝对不能从任何一条路径靠近。只要他们还想继续隐瞒,就万万不会强行突破。另一边,则派人仔细盘查他们所经过的地方,保证不能留下任何线索或信息。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我要在这种严防死守下反抗,明面上绝对不会乱动,一定会选择在城主您马虎大意的时候开始捣乱,为自己谋求生机。”
城主闻言,问:“马虎大意?你觉得,我会在什么情况下马虎大意?”
那人笑道:“城主大人深谋远虑,不可能因为布下计谋就沾沾自喜。所以,我所说的马虎大意只存在两种情况。一是前后受敌,无法分心;二是当您抓住成功的那一个瞬间。”
“嚯,当我抓住成功的瞬间?恐怕在那个瞬间,最先有反应的人不是‘鬼瞳’,而是你吧!”
“呵,老师又拿我开玩笑。难道您忘了,我已经为您出过多少趟差了?学生我很清楚对于老师来说,真正的成功是什么。所以,攻略区区一座杜松尔特城,如何算得上成功?充其量,也只是成功路上的一级台阶罢了。”
“好,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不用再与你多言。我给你自由行动的权力,可以随意调动不超过一百人的队伍。你就帮我好好守住背后。”
“是。”
自由骑士团刚一出了城堡,辛就跑没了影。吓得波波赶紧拿出十几枚金币交给妮洛,叫她赶快去看紧了,别又惹麻烦。自己则和库斯娜阿哲一道,优哉游哉地往佣兵一条街走去。但才到了路口,就发现出了车祸,三四驾马车撞在一起,酒水货物撒了一地,而且车主和伙计都还在吵架,一时半刻算是没完。虽然已有三两个卫兵在那边试图帮忙调节,但看样子没有个把小时弄不下来。
阿哲叹息道:“得了,我们还是绕路吧。”
波波却说:“大概不用了。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人都是城主派来的,为了阻止我们去找耶蒙会长。”
阿哲不信,就尝试着找了条小路。果然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小巷子如今已被不知装了什么的木箱堆满,别说走,就连爬都爬不过。库斯娜提出可以翻上楼顶,但却被波波阻止。三人最后只好离开那条街,找其他的铁匠铺去。
杜松尔特城这么大,铁匠铺肯定也不可能就只围着佣兵转。别的地方也有,只不过较为分散,而且主营商品的对口客户还各不相同。三人先看了一家,专营农具;转过街角又是一家,只卖盔甲。如此反反复复,愣是没看到一家打兵器的。简短截说,就在波波他们都想要放弃的时候,库斯娜一眼就瞧见了街对头的店铺墙壁上挂着几把剑。于是他们就去了。
到那儿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不是铁匠铺,就单纯是个武器店。店主一看来了客人,就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一看库斯娜全身上下都穿带着盔甲,立刻肃然起敬,随即笑脸相迎。
波波先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武器适合她的?”
老板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库斯娜,灵机一动,说:“有!有!”然后转身从墙上取下一对双刀来。这双刀是由两块钢铁打造而成,刀刃呈月牙形,锋利无比,稍微一挥都能感觉到森森寒意。
库斯娜拿着其中一把,轻松往上抛弃。吓得老板心惊胆战,忙说:“别别别!这刀利地很!小心手!”话音刚落,又看库斯娜轻描淡写地抓住旋转中的刀柄,什么事都没有。那老板却感觉死而复生,拍着胸脯喘着粗气说:“哎哟喂!吓死我了!小姐好身手!”
但是库斯娜并没有理他,依旧把玩着刀,坐挥右砍,全然没有灵巧可言,那耍得叫一个虎虎生风。老板虽然一个劲叫好,但波波却皱了眉头——双刀好像不是这么玩的吧?于是又对老板说:“有没有其他的?”
老板一瞧,哦?这位还是懂行的?于是又说“有!有!”然后就跑到非常靠近柜台的地方取出一对护腕。正当波波和阿哲纳闷的时候,就看老板面带神秘笑容,按下护腕内藏的机关,突然就看两柄钢刀从护腕的一侧弹射而出。不过这种武器的精髓就在于隐蔽性,那两片剑刃当然就远不及刚才那对双刀了。
库斯娜也接过来看了看,又和手上的秘银护腕比了比,虽然完全没有明确的表态,但店主还是看出了她并不喜欢。于是店主就又把这藏刀的护腕收起来,回头去找其他武器,一边还在寻思这小姑娘到底要啥呢?这一看,就瞧见了角落里的刚爪,同样是成双的武器。
这武器看着同样新鲜,三片刚刃并列焊接在可套四指的钢环上,看上去十分坚硬,且能随手自如摆动。尽管在长度方面有所欠缺,但多出来的那份灵活性却让其他传统武器望尘莫及。库斯娜只是拿来套在手上,就仿佛已是无师自通,渗透在抓挡刺勾各个招式间的自然就连波波和阿哲都能明显地感觉到。
虽然这材质也就是常见的铸钢,和那些精钢宝剑不在一个级别,但这三爪都经过细心的打磨,且在刃背处加宽加厚,犹如铁盾,如此就算是面对削铁如泥的神器,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使用这奇门武器的还是库斯娜。
阿哲看了看钢爪,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库斯娜的脸,然后一拍手,对波波说:“就这个吧,我看库斯娜小姐挺高兴的。”
“嗯?她这是高兴吗?”波波闻言赶紧多看两眼库斯娜的脸,但愣是没办法从那张冰霜般的面孔中读出任何情感。“好吧,你说是就是咯。”于是波波掏出钱袋,就跟着老板往里头走。一对钢爪售价不过十枚银币,又因为长相奇葩无人会用,所以长年累月堆在角落,被打了五折出售。可是波波手上并没有银币,随手一掏就是金灿灿。老板下意识扭头一看,哈!因为好一段时间没去动这钢爪,导致价码牌也蒙上一层灰,让人看不见上面写的字,于是开口就要五十银币。
这种狮子大开口波波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对于基本零开销的他们来说,金币带多了真的挺重的,于是就豪爽地付了钱,这就更让老板相信他们其实是冤大头。付完了钱,波波转身要走,眼睛扫过刚才搁置钢爪的方向,突然定住。
老板一看,吓了一跳,说不心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见波波走近了两步,伸出手,眼瞅着就要抓住老板坑人的把柄,但手一抓,却是抓了另一样东西起来。那武器和库斯娜手上的钢爪有八分相似,不过长度短,更关键的是,在这爪子的末端栓了一条绳索。
波波问:“老板,这是什么?”
老板一看原来不是要算账,就长松了一口气,介绍说:“这个是飞爪,和小姐手上的一样都是模仿动物的武器,不过这东西可以丢出去,爬墙爬树什么的,攻击范围更大,当然也就更难操作。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打造出来的,当初进货的时候我也没看,就给拿下了。我看你们好像对这些奇门兵器挺有兴趣的,虽然难用,但据说用好了的都能成为一代扬名立万的大佣兵啊,不然这个打折卖你?”
波波又看了两眼,低头一琢磨,随后放了下去,“不用了,这东西我们都用不上。”说罢,就带库斯娜和阿哲离开了。
一路上,阿哲还问:“喂喂,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不入流的武器还能卖地这么贵的。”
波波说:“那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先掏的钱。这年头都让人看到金币了你还想让他说原价吗?反正也就这样了,只要库斯娜能够习惯这个新武器就好,等到了‘松鼠先生’那边,我再看看帮你改造一下好了。”
“我知道了。”库斯娜应道。
随后,三个人就还故意去绕了些圈子,制造出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去剑士行会的假象。当他们把所有道路都走过一遍后,才发现这城主做的真是绝,一条缝都不给。行动的目的达到了,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城堡休息。
辛那边果然又毫无悬念地跑去吃霸王餐,不过现在妮洛手上可有的是钱。原本还是老板堵着辛要饭钱,现在就反过来变成妮洛堵着老板要找零。弄得那些食客一边吃饭,一边还能欣赏好戏。
如此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些个功夫,直到日落西山,辛才被妮洛拽回了城堡。
说来也巧,当他们都回到城堡以后,原先还在争执车祸责任的人们立刻达成共识,把货物行李能收的立刻收好,然后驾车离去。弄得那些老百姓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负责监视自由骑士团的便装士兵也立即回报他们的亲眼所见,自不在话下。
与此同时,在剑士行会的大厅中,气氛正变得诡异起来。
常年霸占着休息区饮酒取乐的佣兵们现在都跑到大街上玩乐去了。毕竟人都有反抗的心理,佣兵尤其如是。当你什么都不管的时候,他们就喜欢聚在一起打打架喝喝酒,干些无伤大雅的事;可当你真的画地为牢,限制住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就偏偏要违逆,尽可能往远跑。这样一来,原本热闹的工会大厅一下子就变得极其冷清,仿佛是那些给信徒祈祷的教堂一般。
一位身着服务生制服的女性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耐心地等着下班或是下一位顾客。但是,等过来,等过去,别说人影,就连声音都听不到一点。于是她便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早已预备好的文件,悄悄离开了自己的岗位,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附耳在耶蒙会长办公室的门上。原本,她总能听到里头传出或大或小的声音,但是今次她却什么都听不到。
心生疑惑的她赶紧站直了身子,随后敲响了木门:“会长!我是伯尼娅,这里有一份文件要请您过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是她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会长!在吗?我进去了?”说罢,她伸手一转门把,惊奇地发现门没锁。跟着她壮了壮胆子,一口气打开了门。这一开门,伯尼娅瞬间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因为她所看到的只有空无一人的房间!桌子椅子还是好好的没动,但是两旁的书柜却是门户大开,而且里头已被搬空,一张纸都没有剩下!
发觉到事情不对头的伯尼娅立刻又开了几个房间,全部一样!这样一来,她就慌了,赶紧又跑下楼去,果然发现露琪亚和凡尔纳的休息室也早已被清理一空!
这是怎么回事?伯尼娅慌慌张张地又跑到楼上来。她这样一动,搅得二楼末尾三间办公室的人很不舒服,于是他们纷纷打开门,呵斥道:“跑什么!这么慌张干什么!”
伯尼娅一看还有人,就赶紧跑过来,也不顾礼节就把其中一个老头推开半步,自己则钻到房间里去。左看是文件,右看全是书,满地板上都散落着被她不小心撞倒的资料。没错!这才是佣兵行会办公室该有的样子!!
“伯尼娅!你到底在干什么!”老人问。
伯尼娅惊魂未定,木讷地转过身,看着三位长者,结巴道:“耶蒙会长……他……他……跑了……”
三老头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变,异口同声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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